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狱蛆(一个劳改油子的回忆录)

时间:2006-08-04 18:12:17  来源:网络  作者:潮吧  阅读:26006次


“朋友,卖什么果木的?”刷锅的蹲在叫驴旁边轻声问道。
“果木?”叫驴茫然,“班长,俺不卖果木,俺是个赶马车的。”
“好嘛,破坏牲畜犯!”刷锅的哈哈大笑,眼放精光,“说说,戳了几匹马?”

叫驴好象突然明白过来,摸着脑袋嘿嘿笑了,这笑声很暧昧,如同一只发情的老鼠:“嘿嘿,班长你真能闹,俺能干那事儿?再说,俺又没长那么大的家什儿……他们说俺是个爆炸犯呢。”

接下来,我弄明白了。叫驴姓杨,今年四十出头了,好歹谈了个瘸腿的老姑娘,正准备结婚呢,被村长给搅黄了。叫驴大怒,自制了一个炸药包,趁天黑放在村长家的窗台上,点上导火索就跑了。结果,把村长家靠窗睡的四口人全照顾医院去了,死没死人还不知道呢。

“老杨,”我说,“你完了,不管死不死人,你这罪都不轻呢。弄不好要打眼儿啊。”
“唉!俺真不想活了……”叫驴哭丧着脸说,“炸他的时候我就打好谱了,反正我赤条条的一个人,死也就死了……哎,我一天也没进点食儿了,怎么能弄点饭吃?”

刷锅的神色暧昧地瞅了瞅叫驴:“晚上有肉包子吃,你吆喝吆喝所长,所长就给你送来了。”
“那好,”叫驴木呆呆地站起来,扒拉开小窗,猛地咧开了嗓子,“所长!所长!”

瓢把儿班长疾步赶过来,猛地一指头顺窗口戳了进来:“小子,咋呼什么呐?”
叫驴摸着鼓起一个大包的额头,瞪眼叫道:“我要吃包子!”

这一嗓子中气十足,声若驴鸣,整个走廊顿时鸦雀无声。
瓢把儿好象是吃惊不小:“好好好,你别叫唤了,我给你叫所长,让所长给你拿包子吃。”

烟袋锅摇着钥匙过来了,拨开窗口往里看着,两股目光象两束探照灯发出的光芒,令人不寒而栗:“里边的,刚才是谁嚷嚷着要吃包子?”

“我!所长,我!”叫驴连忙站起来,扎煞着胳膊站在门口,这次没敢靠到窗口上。
“哦,很好。邱美香,你来给他包顿包子吃。”哗啦哗啦……钥匙声渐渐远去。

后窗的天上有几颗淡淡的星星,窗口太小看不见月亮,但我感觉得到月光,月光使天空显得十分安详。

“叫驴,八条没背好,这包子你还吃不上呢。”刷锅的拉叫驴站到墙边,指着墙上的一张白纸说,“这上面有八条监规纪律,你得先背过了才能吃上包子。”

八条无非是服从管教,禁止大声喧哗,认真交代问题等等,不难背,一条也就二十几个字。可这事儿在叫驴身上麻烦可就大了,只见他摩挲着新剃的光脑壳,半晌念不出一个字儿来,急得刷锅的直叨念:“一!一!你倒是念呀!”

“班长……俺不大认识字儿。”
“我教你。一,热爱祖国,拥护中国供产档的领导……”

鼓捣了半宿,叫驴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能背个八九不离十了,我也困得不行,要不是急着看下面的节目,我早睡觉了。
“叫驴,第一条能做到吗?”
“能。”
“第二条呢?”
“没问题。”
……
“第八条呢?”
“保证做到!”
“老杨,没包子你吃了!”刷锅的勃然大怒,“操你个妈妈的,再背这条我听听!”
“勇于检举揭发……狱内的一切违规行为……”
“能做到?!”
“能?不能?”叫驴看着刷锅的,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应答,“……能!”

啪!一个力道很大的耳刮子扇到了叫驴的脖颈上,其势大有少林铁砂掌的意思,真希望习武的人都能过来看看。可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金庸这个名字,不然豁上越狱也得请他来观摩推广这个招势。当时也不知道有泰森这么个人,要知道的话,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儿告诉他,俺们大中华有一位顶尖高手要去摘你的金腰带。

还真没看出来刷锅的有如此的霸道!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,幸亏他刚来的时侯我没……我斜眼看了看刷锅的,不想与小窗上的两束强光猛然相遇--瓢把儿双目如炬,正看得津津有味。看来,班长不但爱听黄段子,还爱看同性之间的暴力场景呢。不知道刷锅的看没看见班长鼓励的眼神,反正他象是背后有无数劳苦大众在撑着腰似的,正气凛然,一下接一下地安抚叫驴可怜的后脖颈。叫驴不知道该回答能还是不能,挺着脖颈硬撑着,红着驴脸不再言声。

我也搞糊涂了,低声嘟囔:“不能。”
“不能!”叫驴似乎受到启发,仰起脸高叫了一声。
“不能?违反纪律你敢不揭发?!”叫驴脖颈上又挨了一下,这下不是用铁砂掌了,刷锅的改用瓦刀砍了。
叫驴哼地一声趴在了地下:“大哥哎,俺真的不敢了……”

“妈了个逼的,今天饶了你!”刷锅的往叫驴脸上啐了一口,“你还别他妈的给我装熊,大爷我刚来的时候吃亏比你多得多啦!好好考虑考虑,明天我还问你。”

叫驴一声不吭,拥着被子蜷缩在马桶边上。马桶里的尿咣当咣当地哭了。
门上的小窗口象一个没有尽兴的票客的裤子拉链,恋恋不舍地拉上了。

“我躺在大铺上呀,忽然我想起了美丽的家乡,爸爸妈妈慈祥的面容从我眼前过呀,止不住地泪水哗哗淌……”隔壁老羊肉沙哑的歌声仿佛来自悠远的天外。

“肉哥,老爷子好点儿了吗?”我朝后窗吆喝了一声。
“不知道。”老羊肉的回答很空洞。
“有事儿你得招呼一声啊!”
“没事,梁所在帮我办呐!”

邱美香悻悻地嘟囔了一句:“你倒是有人帮了……可谁他妈能帮我?我不是强j犯。”
叫驴已经睡着了,软软地躺在马桶边,像一张薄薄的煎饼。
外面在打闪,但听不到雷声,闪电是灰色的。
天亮时分,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。绵绵的细雨让我觉得日子将这样一直灰暗下去,我凝视着天花板,凝视上面脏鼻涕一般模糊的蛛网,凝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死寂,脑子梦游般地穿越历历往事。

屎橛子与老虎熊两道大餐刚过,刷锅的与叫驴的双人小品又粉墨登场了。
这次倒没什么恐怖剧情。为了节省看官们宝贵的上网费,我这里用活报剧的形式给您做一番表达。

刷锅的(以下简称锅):叫驴,来过城里吗?
叫驴(以下简称驴):来过,我一般都骑车来。
锅:那你给伙计们表演表演怎么来的城里。
驴(不解的):没车子怎么表演?俺家住在半山坡上……这儿又那么平。
锅:没车子你扎个马步表示一下就行,嫌这儿平坦你就弓弓身子弯弯腰!没见过戏台上县官儿是怎么上下楼的吗?
驴:俺懂了……啪!我打开自行车车支架,下山了,吧嗒吧嗒……上大路了……
锅:妈逼的,这么快就上大路了?你是孙悟空变的?还会踩着云彩走路?不行!回去继续打支架!山坡你能推车走吗?不怕颠坏了车子?给我扛着!
驴:我扛起了车子,吧嗒吧嗒……吧嗒吧嗒……(偷眼看看锅)吧嗒!我上上上……上大路了,我一蹁腿上了车子。
锅:蹬两下,蹬两下!你家车子改摩托了,不用蹬?
驴:我蹬,我蹬蹬蹬,上车了……坐在车座儿上,嘿嘿,真舒服啊。(慢慢坐下)

锅:谁让你坐下的?坐车座儿也得蹲马步!我当时可是一直蹲的马步,比你远多了--从青岛到济南!蹲好。
驴(起身):我坐车座儿上,吧嗒吧嗒……吧嗒吧嗒……吧……
锅:吧嗒个鸡巴呀你?路上就没碰到个姊妹啥的?
驴:碰到了,俺碰到个大闺女……姊妹!吃了吗?我要进城,捎捎你?姊妹说,大哥呀,不用了,俺上坡给俺爹送饭去……我跟姊妹说,不用急,拉会儿呱再说吧……(站起来)

锅:蹲好!见了大闺女就下来拉呱儿?你个老逼迷你!不准拉呱!上车走人,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膘子。
驴:姊妹,那我先走了……回见了呗,吧嗒吧嗒……

窗外的风声响得更大了。演出还在继续,叫驴路上又遇到了车祸……幸亏被刷锅的碰上了,刷锅的来了个英雄救驴,把他送到了医院,这多少有点儿雪村那首歌的味道-——劳改犯也是活雷锋。但刷锅的没有歌上唱的那位活雷峰幽默,只让叫驴在医院躺了放个屁的时间就又打马上路了……细雨稍停的时候,演出结束。恰在此时,窗外传来一声连绵不绝的闷雷,就像演员谢幕时响起的一阵热烈的掌声。小品刚刚落幕,邱美香就被叫出去提审了,这厮出门的时候像个威武的将军。

烟袋锅很急促地打开了隔壁的门。过了一会儿,隔壁传来了老羊肉压抑的抽泣声。
大饼子板着脸咋呼了一声:“不许哭!”

“站好你的岗!”是梁所的声音,随即沉重的脚步穿过。

“一天三个窝窝头哇,碗里没有一滴油……”羊歌星凄楚的歌声又钻进了我的耳膜。
“肉哥,老爷子怎么样了?”没来由地我就想哭。
“死啦!”老羊肉的回答听不出来是悲伤还是什么。

我的心情沉重,一下子坐在了地下。
叫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,睡得像一头被人放光了血的死猪。

“刚才我出去提审,听说老羊肉他爹死在了医院,所里捐的款没用完,剩下的好象留给老羊肉当安家费了……”邱美香回来的时候轻声说,“唉,这老家伙没了爹就剩光棍一人了,怪可怜的。”

听了这话,我又是一阵难过,心里没着没落的。眼看要到中午了,所长怎么还不来领我换号呢?想到换号,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,难道我也要受此“帮助”吗?我真不想走,最起码在这儿我是老大,没人敢帮助我。

“刷锅的,帮我分析分析,你说烟袋锅真能把我换到大号里去吗?”我往刷锅的那边偎了偎,“他不会是吓唬我吧?”

“老胡,你不用害怕!”刷锅的看了我一眼,“你在这里多少也算是个老犯儿了,再说你又是当地人,去大号一般不会把你怎么地!不过,听说大七号的老鹞子不大论糊儿,好折腾个人啥的,别的没事儿,去了千万不能承认你是个强j的,干咱们这一行的就是吃亏!你就说你是流氓、伤害、抢劫,实在不行说个破门、诈骗什么的也行。”

“好,我记住了,我不是强j的!”说完了我直想笑,我本来就不是强j的嘛!我把老羊肉送我的毯子叠好了放在刷锅的被子上,嘱咐刷锅的说:老邱,毯子是隔壁老羊肉的,放茅的时候你替我还给他,记着道声谢……正说着话,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,刘所用钥匙指着我说:“胡四,收拾收拾,换号!”

“刘所,去几号?”我战战兢兢地问。
“大七号!”

他妈的……果然是去给老鹞子当徒弟……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。
叫驴被惊醒了,支起脑袋茫然地看着我,双眼暗淡无光,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皮,整个人像一具风干了的僵尸。
隔壁老羊肉颤声吆喝道:“老强j,保重啊!”
大号在南走廊,与我所在的走廊隔着一处很大的过道。
我心怀忐忑地跟在刘所身后,抱着被子的手死命地抖。

大七号在走廊的最南头,紧靠着一个大窗户。从窗户看出去,外面阳光明媚,三五成群的麻雀扑拉拉从树梢掠过,一个巨大的灰色信筒子样的岗楼上站着一位神情呆滞的武警,估计此刻他的心情跟我也差不了多少,不是在意银哪个美女,就是想他娘了。打开铁门,刘所把我往里一推:“姚光明,给你加个人!”

我一个趔趄抢了进去,抬头一看,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战:亲娘啊,这里住了一帮死人呢!人人顶着一张惨黄惨黄的脸,这种黄色就象死人盖在脸上的黄表纸一样……其实,人长时间不见阳光都会有这种鬼脸,只是当时我没看到自己的脸罢了,就象一只猴子骂别人的屁股红,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也白不到哪里去一样。南面的大窗户下斜倚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家伙,此人的脸好象比别人的健康了许多--象一具勃起的巨大阳具,熠熠地闪着亮光,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接受着窗外阳光的爱抚,才显示出如此阳刚的雄性魅力。他坐在这帮死人堆里正如一头雄师蹲在一群绵羊里,雄壮得十分荒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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