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邪性 (全集)

时间:2006-05-31 19:35:26  来源:网络  作者:小军  阅读:68256次

易军适应了这里的生活,也逐渐有意识接触一些难友,他与季国华闲扯起来,因为他觉得季国华不像在外面混的人,也和这帮人不合群,烟是他的命根子,一种简装七十枝的,一天可以干掉五分之四。
“哥们儿,你这抽烟怎么跟吃烟似的?”易军问。
“唉,易老弟,你可不知道,现在惟一能支撑着我的就是它了。”季国华无奈地回答。
“没那么严重吧,你才十三年,那无期死缓的还不都得上吊死去呀?”易军很不解,递上一棵外烟,给他点着了火。
“兄弟,你才几天呀,等时间长了你才有所体会,你听着:一进牢房我心惊肉跳,二人同戴一副手铐,三餐牢饭顿顿吃不饱,四季如春日子难熬,五层的高楼门外有保镖,六张床铺高高睡觉,七条监规强迫我做到,八个难友心情烦躁。说了归堆,兄弟,命苦不能怪政府,点背不能怪社会,这人呀,一步错是步步错。”
“你这牢骚够多的,因为什么进来的?”
“嘿,说起来都丢人,我在北京站餐饮上班,一个外地老冒儿耍赖,吃完饺子说有头发不给钱,都吃完了,哪有不给钱的道理,就骂了起来。我们的几个同事都跑出来,咱北京人谁听这个呀,三下五除二,打了一顿,谁知道他老先生有心脏病呀,给打死了。也赶上严打,头两个死刑,一个无期,我就拿鞋底给了两下,就弄了个这。媳妇也离了,儿子也给带走了。你说这叫什么事呀,我又不像你们,能说会道交朋结友,更不会斗凶斗狠,家里也没托,也不是买卖人家,在这鬼地方,凑合活着,我也不招别人恨,自个混自个的,倒少了好多是非,有就吃一口,没有就扛着,别人的我也不眼红,谁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。快七年一天没减,咱没子呀,惟一跟我亲的就是它了。”季国华弹了弹手中的烟,又解气地深吸一口。
这一番道白倒让易军无话可说,他也看到了每天吃窝头的占八成以上的人,弱势群体占多数,但只是经济方面的。
季国华好像看出什么又开聊:“哥们儿,这跟外面社会都一样,穷人是多数,你琢磨呀,几进宫的,进出频繁,在社会的间隙太少,给家里都弄烦了,索性也就不管。还有家里有条件想管,但干不成事的。队长他也分人,看你是回事的,帮你偷偷采购,但那是有托的,要不就是有头有脸的,剩下就是挨宰的。可宰也不是事呀,这可不是一年、二年、五年、八年,家里撑不住,队长也口黑。再就是我这样的占多数,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,其实呀,这也正常,哪儿不是分三六九等呀,社会如此,到哪儿也是老百姓吃亏,我心理能承受,就是看不惯欺负人,可是你没能力呀,明哲保身吧,眼不见心不烦,这烟就是跟我说话的伴。你兄弟来,把我半年的话都讲了,哈哈。”

易军望着他得意的样,把剩下的多半盒烟放在桌上给他抽,转身离去。
监狱的生活枯燥无味,出了车间进 道,出了 道进车间,没有娱乐可言,电视定点放,队长心情好,有面儿的去请示,还可放松,剩下的除了赌两把,可也没什么赌资,聊案子胡×淡侃就成了日常生活的重要话题。

因为长得黑,人称小二黑的范立刚招呼易军闲侃,既帮了自己修鞋,又消磨了时间,他知道易军没活,说:“军子,哥们儿侃会儿。”
易军凑了过去,也拿把小刀修着,聊着:“小二黑,你什么事呀,那么狠。”
“嘿,盗窃,咱哥们儿是特色盗窃,杀富济贫,不相信?真的,专偷当官的家。”
“你这是哪辈子的深仇大恨呀?”
“我爸我妈都是教授,不吹牛,在我很小的时候,就被造反的打死了。你说,没当官的指使,能让我成孤儿吗?参加工作还是让当官的子弟挤了好工作,考大学的名额更是让孙子们剥夺了,反正也这个操行,我没好,他们也别好日子过。我专偷有汽车,独门独院的家,偷完了不解气,还要尿泡尿在床上,要不就是往衣服上倒酱油、醋,有时候也找点更解气的。有一大房子,别提多宽敞,官小不了,两口子睡得跟死猪似的,偷完,看着就生气,那摆设可高级了,就出去找了只猫,拿三棱刮刀照着猫屁股就是一下,对了,还得加一句,那猫在茅坑里涮过,满身都是屎儿,哥们儿,可真过瘾,你能想象到那屋什么样?”
“那又怎么现了呢?”易军不解。
“大意失荆州,从来没抓住过。那次,我选中了一家目标,见屋里没人,酒柜里有茅台,就贪了几杯,谁想越喝越顺,大发了,一下睡在那家床上,等酒醒,已经五花大绑,十几个人看着根本没戏跑。这他妈的官还挺大,是什么仁大代表?就水涨船高,往政治上拉,弄个小无。”
“心里后悔不后悔?”
“这世界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,做了就做了,顶天立地,别给我机会,出去还是它。”
“您整个一个江洋大盗呀。”易军逗着玩儿。
“那倒谈不上,反正我心里恨,见着当官的我就不舒服,怎不地震砸死他们。”
“你可够狠的妨人家。”
“我跟你说,哥们儿,真不是变态,凭什么他们要山得山,要水得水,国家的就是他们家的,老百姓凭什么生下来就吃苦,我爸我妈死的不是一般冤,哪儿他妈有包公呀?扯淡!你记住了,什么监狱也改造不了我,已经根深蒂固了。哎,我直,你别在意,你的孝给谁戴的?”
“我姥姥,一个最亲的人,别问了。”易军一下变了脸走开,剩下愣愣的小二黑。
罗克脱逃了,轰动了整个监狱,这是监狱历史上第一个逃出去的人。
“殷兆龙,你要学好,真是个当警察的坯子,你的预感太灵,也避免我的饭碗被砸,那孙子太贼,也怪所有的环节都大意,要不,真没有机会。先是他们队长太大意,他媳妇跟人跑了,他妈的信不应该检查完交给他。其次,没有派专人盯着他。这家伙从天花板爬了出去,特从容还撬了人民银行代办处,拿了五百多现金。他选择的是雨天,时间选择在天蒙蒙亮,正是人困乏的时候,用一块塑料布搭在电网上,拿了两只废塑料鞋,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胆大心细的人,爬上岗楼,也该他成功,武警睡得跟死狗一样,愣翻过了围墙。他选择了监狱与家属楼的结合部,他知道往正面走还有两道警戒线和两道门岗,而是走的相反方向,偷了一辆自行车,穿着一身运动秋衣,将钉的布条撕了,边推着自行车,边喊着一二一,大摇大摆大大方方就这么出去了,雨也大,武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,没有任何怀疑眼睁着放跑了。真是应了你的话,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,不能小看你呀。”马长胜感叹地对兆龙说。
兆龙接上话:“我分析,这小子从来监狱那天起,没有一天不考虑跑的事,天算人算,机会全在里面。马中,这里面的人真不可小看,不是人精没资格进来。”
“我马上要参加追捕队的行动,你回去吧,有什么事,早打招呼。”马中匆匆走了。
这两天,所有的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,生怕臭嘴说出什么没把门的话,抓住把柄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,议论的多,经常的牢骚话锣边话一句也没有,都很敏感,外面的事儿根本不聊,怕别人当企图立功扎针。
圈里的人都有着狐狸般的狡猾,既有高超的防范意识,也有绝妙的保护意识。
一周后,马中又将兆龙叫到自己的办公室,直截了当:“人抓住了,你听我给你讲呀,现在跟以前不一样,以前移交公安局去办,现在哪单位出事哪单位自己追捕。劳动局的车全出动了,罗克媳妇享受总统级的待遇,上班有六个队长陪同,下班有六个队长护送,最受罪的是我们,我们负责在他媳妇家蹲守,不许有亮光,不许谈话,更不许抽烟,从那天到现在。最受罪的是开车巡视的,二十四小时吃喝都在车上,全市通缉协查通报,丫跑到怀柔山里头,没吃没喝,偷到老乡家,让人家堵在屋里,农民还讲什么道理,一顿臭揍,本想打完了让他滚蛋,可是腿打断了,走不动,这才报告派出所。等赶到那儿,人都认不出来了,脸跟血葫芦似的,两眼全封,是他自己叫出我的名字,才确认无误,人被拉回来。单独关押着,三人一班,估计够呛,脱逃、盗窃,动了手就是抢劫,还偷银行,还要抓典型,怎么样,够写一个纪实了吧?你回去吧,让你有个新鲜劲,我得睡,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睡觉。”

兆龙跟易军讲了全部过程,临末加了句:“又一个我军忠诚的战士要牺牲。”
易军感觉浑身燥热,拿着脸盆去到厕所冲凉,推开门见“倒流”郑鸣裸着身子哼着小曲:“星期天的早上我多么快活,吃着早点我上了汽车,两个指头一哆嗦,一下子就是二百多……哎,兄弟也冲一把?”“哦,这天够一梦,都四十度了,车间怎么还干活呀,真他妈的受不了。”易军回答着。“受不了也得受,这是哪呀?是革命的大熔炉,知足吧兄弟,比农

业圈强多了,给你个十来方土,甩锹活儿,不死也得扒层皮。”
易军顺着郑鸣的手,目光停在他内侧,各文着一名衣果体女郎图案,两个女人的手都指向其生殖器。郑鸣感觉到易军的目光,得意扬扬地说:“正宗的‘二女托桃’,让她们丫永远地被我骑着。怎么样,文得不错吧,在青海遇上了一个北京老炮,祖传的玩艺,用五瓶酒换的。您看,活灵活现的,跟他妈的真人一样,你看这身材,再看看这盘多亮,牛×死了。”
“它总得有个说法吧,总得代表点什么寓意?”
“嘿,一看你就是个雏,有的人咸着淡疼,像什么老虎下山呀、刻字呀,什么都有,还有龙呀,玩意是玩意,但是真正像我这样大家的真品可不多,我这是表达我的心声。”
“你是有什么刻骨仇恨吧?”
“你还真说对了,兄弟,哥哥我三次都是为了女人,可三个女人全跑了,这女人就是祸水,你为她拼死拼活的,人得讲点良心吧,呸,女人的良心都给狗吃了。你记住了兄弟,千万不能相信女人的话,这帮娘们儿,当你有钱的时候,恨不得整个人粘在你身上,而你身处逆境危的时候,就狗×都不是了,什么山盟海誓,什么磕终身,都是他妈扯淡,你不信?这年头没有大人头,你就是孙子,所以就得逮机会,狠狠捞一把,玩遍所有的娘们儿,解解我心头之恨。你有钱,说东她不敢往西,说北不敢往南,就是咱哥们儿八十岁,也能照玩不误,只要人民币大大的,什么样的没有,只要肯吐血,你就招呼吧。”
易军对郑鸣振振有词的解释,点点头,虽然露骨些,但有许多赞同的地方,更何况自己也有相似之处,他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双苍白的手,无助企盼的脸,那个跟他一样在监狱忍受折磨的女孩。从某种意义上,自己也尝试了罚没自由的滋味,对她的恨或多或少减轻了许多。毕竟严酷的惩罚,时间的消磨,应该对她有所见谅,只是自己要寻找机会。司法程序,权力副拜,肯定有漏洞可钻,加之干妈的努力,回归社会不是很难的事情。只有争取自己的自由,才可以帮她解脱磨难,时间会淡泊一切恩恩怨怨,也许大家都有错,应该抛弃前嫌,往好日子奔,生活在不公的社会,已经留下了不少遗憾,没有理由再因此互相残杀。
易军是这样的处世哲学,但是以后的变迁,使他变成了一个冷酷、恶毒、奸诈,甚至不惜一切创造罪恶的人。
没多长时间监狱长退了下来,新老交替,监狱也因人事调动,干部对监管工作由严变松,犯人们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。号里边熙熙攘攘,乱七八糟,串号已经习以为常。徐德禄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,唱着囚歌:“一不该啊二不该,你不该一门心思想发财,想要发财自己挣也没关系啊,你不该偷偷摸摸往邪路上走。三不该呀四不该,你不该把手伸到他人兜里来,把手伸到他人兜里也没关系啊,你不该把那钱包偷出来。五不该呀六不该,你不该偷不成把人揍,把人揍了也没关系啊,你不该把那个人儿往死里揍。七不该啊八不该,你不该打伤人后又灭口,杀人灭口是死罪呀,你不该自己走上断头台。九不该啊十不该,你不该留下妻儿没人管,孤儿寡母苦伶仃啊,你可让妻子儿女怎么活?”
“倒流”张山接上:“净玩虚的,你配有儿女,在外面最多不超过三个月,圈里的常客就千不该万不该,就应该给你丫冒了。”
“杀了没关系,死的时候就让你当垫背的。”徐德禄也不示弱地反击着,“提起了宋老三,两口子卖大烟,那女的十八岁呀,美貌……”
“别他妈酸了,下来侃会儿。”张山将徐德禄拽下来,不小心,将徐德禄摔在地上,引起哄堂大笑。“哥们儿,真不是成心的,罪过罪过。”张山直抱拳,给徐德禄沏了壶浓茶,算是赔罪。“兆龙,易军,过来喝口,正宗一百一两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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